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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摄影师自述】这十年,每年只回去一两次的家乡一直在变,却又没变。在自贡,大多数家庭跟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,他们逐盐而居,盐里有他们的青春、荣耀、失落和困苦。不再以盐为业,他们没有我猜想的悲伤,却对自贡过去的时光充满怀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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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7岁那年,姨婆成了张家坝化工厂汲盐卤水磅房的司磅工。那个年代,女子能有这样一份好工作是令人羡慕的,还不说她是厂里宣传队的活跃分子。但从记事起,我对她的记忆却一直停留在20多年前她得乳腺癌的时候,今年回家才知道她因为股骨头坏死又换了骨。工作33年、被病痛困扰20多年,快70岁的姨婆似乎不太爱说过去,总是几句就回到现实:盐业系统职工那少得可怜的退休金和医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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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几近停产的张家坝化工厂门口,“环境优美 绿色文明”的宣传墙色彩鲜艳,与厂区破落的厂房、烟囱、锈蚀的设备形成鲜明对比。家里的老人们都还记得化工厂兴盛时,这里四处弥漫的臭味和被污染的黑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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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张家坝化工厂地磅房的铁窗已经严重锈蚀,但留在窗玻璃上的苹果贴纸却好像提示着,这里的人并没有离开多久。眼下,处于半停产状态的化工厂虽还留有一些工人,但这里看起来却是死一般的沉寂,只有偶尔从家属宿舍走出的人,提醒着这里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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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张家坝化工厂厂区里,三个硕大的盐卤水储存罐锈迹斑斑,姨婆以前每天都跟它们打交道。这些曾经铮亮的大罐,现在却像溃烂的伤口,与之相伴的只有看门人门房里不绝的狗叫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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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这里以前是盐锅,这里以前是盐库,这里放胆水,这里放豆浆……”时隔三十多年,姑父第一次回到凉高山玉源井的煮盐厂。拿着大铲在大安盐厂煮了三十多年的盐,他庆幸于自己没像很多同事那样患上气喘。眼前这只剩下墙垣的车间,曾是他所有的青春,高温翻滚的热锅、浓重难闻的卤水味、容不得丝毫差池的技术,还有握在手里柔软的井盐。数完残留的煮盐灶坑,他发现脚边上散落的长木头,正是一直在寻找的、当年玉源井的那架天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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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山坡上俯瞰玉源井的厂房,只剩一片墙垣瓦砾,姑父清楚地认得这盐卤水池里发黑发绿的颜色。厂房不远处是新建好的北环路,连接着附近的旅游景点。住在井边上80岁的邓婆婆说,这厂房稀稀拉拉的白墙是后来刷的,因为在旅游路线边上,怕不好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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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“2号”、“3号”,玉源井煮盐车间的墙上还留着当年的记号。姑爹说,煮好的盐不能放错位置,因为质检的人都是对号检查的,谁的煮得有问题马上就能查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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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玉源井煮盐车间因为年代太久,为避免危险前年扒了屋顶,外墙后来也被刷成白色,后面的山头上还立起了各种广告牌。自贡正在经历老工业城市的转型期,盐业是其中绕不开的最大的一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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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时候家里什么东西坏了都是妈妈修。见到妈妈32年前工作过的盐井,尽管已经废得只剩下架子,但还是瞬间明白“钢铁是怎么样炼成的”。打一口井少则三个月、多则一年,跟着井队驻扎在一个接一个无人烟的乡下。那五年的生活,在妈妈的回忆里却充满了乐趣:床下长草可以直接养兔子,下夜班往床上一躺、手上居然摸到一只肉嘟嘟的小耗子,也正是在这些乡下,爸爸陪着妈妈走过一片片不时冒出“鬼火”的坟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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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山铺镇江姐村旁已经荒废的十号井,32年前渺无人烟,如今绿竹环绕、炊烟袅袅,因为江姐故居的开发不时有游客驾车经过。当年遍布各地的井盐天车是千年盐都的标志,而这个湮没乡间的井架则是一代人对过往的思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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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过年的时候,妈妈从一大堆老照片中终于翻出了这张当年跟井队小姐妹的合照,她们第二天有一个同学会,“有一个好朋友几乎30年没有见过了!” 聚会回来,妈妈讲了好多她们的事,我也听到了她不愿讲出的:一转眼,大家都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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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山铺十号井的井架好像停滞的钟摆,周边的厂房也已经空空如也。曾经遍布自贡的大大小小的盐井天井也很难寻觅,而这架起天车之前的钻井井架更是早早就被遗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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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记得小时候去单位找小姨的时候我是捂着鼻子进去的,那个巨大的工厂里到处在冒着白烟和臭气。小姨在自贡盐业的鼎盛时期进入盐厂,但随后的10多年间,她跟着整个盐业经历了走下坡路的阶段,从技工到普工再到杂工,辗转于各盐厂、各工种。她的一双手曾经因为工作关系经常脱皮,她却总是笑着轻轻剥掉,第二天接着上班。如同这些年来生活困苦的盐业系统职工,小姨他们把生活当作盐卤水在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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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安盐厂真空制盐车间,2000年时曾是全国产量最高的制盐设备之一,如今已经人去楼空,变成了临时汽修厂。井盐成本高竞争不过海盐,产盐企业不能搞盐化工,盐厂当年的辉煌也只能停留在了当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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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从地上的圆井口看下去,是深不见底的冷却池,大安盐厂的规模从它废弃的大楼还能窥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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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安盐厂附近的运盐铁路和盐仓。自贡市区里曾经有五大盐厂,相互独立又彼此相联,沿着铁道,你能从一个盐厂走到另一个盐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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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这幢当年五大盐厂中最大最宏伟的一幢大楼早已褪尽铅华。姨爹也来自一个盐业世家,凭着一手电工手艺进入自流井盐厂,可惜这家盐业整合之前规模最大、效益最好的厂也没有坚持下来,只是做到了最后一家搬离。现在姨爹隔天来厂部值班,跟搭班的同事以整理破败的花园、清扫大楼、养鸡种菜来打发时间。这是姨爹工作的单位,也是唯一的单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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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自流井盐厂厂部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,生命旺盛的黄桷树树根穿过空调洞口长了进来,只有它们不会遗忘任何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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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自流井盐厂厂部大楼的一间资料室里,老式的柜子里还存着不少老档案。翻开被竖着书写的纸张,根据落款的日期,可以推算出有些人大概都已经不在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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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从自流井盐厂厂部大楼的屋顶看出去,红砖青瓦的那一片,被当地人称为“最后的一片贫民区”。世代的盐业工人曾聚居在这里,旁边不断修起的高楼正在慢慢将他们挤向更狭小的空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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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盐区的落寞

摄影/兰卉 编辑/于晓丹
编辑邮箱/yuxiaodan@staff.cntv.cn

【媒体转载须经央视网及作者授权】2014/2/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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